开阳一中 陈仕文
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幺叔就下了命令:过年全部回老家吃团圆饭。并放出了狠话:“谁不到,就不再是本族的子孙!”我虽有腹诽,却也理解,更有一层担心。
我们这族人并不多,虽可戏称“四世同堂”,总数却还不足一百,并且太过于分散,从事的工作也是五花八门。我之下的两辈人,相互认识的都没几个。长辈们早就想组织大家吃顿团圆饭,曾想春节安排,也曾想清明节安排,可一年年过去了,总是未能如愿。大伯离世,带着这个遗憾;二伯离世,带着这个遗憾;我父亲离世,还是带着这个遗憾。后来大伯家老大离世,二伯家老大离世,好像触痛了我们这族人的神经。幺叔也许真是着急了,才颁布了这样的“圣旨”。
说是老家,其实就是幺叔的家,木屋很大,院子很大,但只有幺叔幺妈两老住。故土难离,两老哪儿都不愿去,孝道的儿女怎么也接不走,也就只得任由他们了。
过年这天,天公作美,阳光明媚,鸟雀欢唱,简直就是“吹面不寒杨柳风”了。陆陆续续地,大家赶到老家,亲人相见分外亲热,打招呼、握手、拥抱、相互介绍……难得的欢聚倒也掩盖了一些因不认识带来的尴尬。天南地北、工作趣谈、家庭琐事,闲聊中也其乐融融。细心的幺叔给小孩子们准备了擦炮、烟花,一个个追逐打闹,配合燃放,玩得不亦乐乎,大人小孩就都沉浸在节日的喜悦中了。此时阳光正好,大家七手八脚,洗菜的洗菜,淘米的淘米,一个个“厨师”争先恐后要一展手艺,好一派热热闹闹的景象。
下午三点刚过,人就居然到齐了。听说有的是清晨五点就起床出发的。幺叔笑得很开心,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鸟儿们唱得更欢了。
开饭前,堂屋里很庄重,八仙桌上摆上饭菜斟上酒,香火上燃上红烛点上香,开始举行拜祭祖先的仪式了。按老规矩,依辈分轮流跪拜,幺叔幺妈是第一轮。看着两老的背影,总让我们觉得有些孤单中的凄凉,怀念着离世的老人们。好在接下来的三轮人就多了,挺有气势的。幺叔幺妈拜完后,该我们这一辈,我一个提议得到了一致赞同:“难得全家团圆,请两老坐堂上去,接受我们的跪拜!”在接下来的三轮跪拜中,两老全身都弥漫着幸福。香蜡纸烛青烟袅袅,鞭炮烟花震响声声,灿烂阳光含情缕缕,节日的气氛蔓延开去。小孩子们没有大人的虔诚,嘻嘻哈哈的。他们不懂为什么这么做,也许只是觉得好玩。但我想,在跪拜的过程中,他们意识里会烙上这个传统仪式的印记,这就足够了。
团圆饭是在院子里吃的,十张桌子排成两排,整整齐齐,十桌人叽叽喳喳,热闹非凡。幺叔真是下了功夫的啊,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喜欢吃的菜:盐菜肉、豆豉扣、木耳鸡、酸辣鱼等传统蒸菜,青椒肉丝、白菜五花肉、洋芋丝、韭菜鸡蛋等家常小炒,蛏子、扇贝、螃蟹、大虾等时兴水产,再配上三丝、盐蛋、凉粉、花生米等爽口凉菜,琳琅满目,色味诱人,真是食欲大增哦。举的举酒杯,端的端饮料,相互祝福,吉祥的话语漫天飞舞,一张张笑脸昭示着团圆饭盛大的排场,一个个祝愿谱写着亲人们团聚的幸福。风含情,水含笑,阳光在普照,幺叔幺妈俨然成了核心,几代人都围着两老,恭祝“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两老笑得合不拢嘴,一脸的阳光愉悦。
酒酣饭足,即将席散,幺叔不禁感慨:“以前吧,太穷了,想吃啥没啥,团圆不容易;现在吧,富裕了,想吃啥有啥,大家又都太分散了,团圆还是不容易。政策越来越好了,日子越来越舒坦了,我啊,越来越想你们了!平常大家都忙,也就算了,春节啊,清明啊,能团聚还是应该想办法团聚一下,这家人,不能散……”
幺叔的话把每个人的心都吹柔了,大家都似乎在反思。阳光不锈,无论时光如何流逝,无论世事怎样变迁,无论时髦取代了多少传统,永久不变的年味,是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