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屋头呢”高考
——未名
我的朋友们，你们千万不要认为我这个标题是在骂人。在开阳话中，“你家屋头呢”也不完成是骂人的话。在人们激动、惊诧或感到突然的时候，也会来一句“你家屋头呢”。
所以我这不是在骂人。恰恰相反，这是我在万分的激动中不吐不快的标题。激动万分，这是真的，因为我们的时代，我们的高考。我们越来越伟大的时代，我们越来越伟大的高考。1.命运
一年又一年，在我们伟大的中华大地上，我们那许许多多的祖国的花朵，那一个个历经十多年做题训练终将修成正果的“考生”，又一次走进了被叫做“高考考场”的教室里。
他们的心情是怎样的？九十年代，我曾经历的情景，我那个时候的感觉，已经不能完全复原了。但是，在两个十年代过去之后，今天，考生们会以怎样的心情，去面对这样一次人生的大考？他们的命运，将被定格在这两天的时间。他们的命运，将由四张试卷——出题人精心算计的试卷书写而成。
2.有一个词，叫“高考指标”
考生们走进了教室里。带队的老师，在教室外指定的“带队教师休息室”里，焦急地等待着。
不错，焦急。因为，他们不知道，这两天的考试，他们的那些弟子，会给他们带来一个怎样的成绩。他们的高考指标，是否能够完成。他们的高考指标，有市里下达的，有县里下达的。为了高考的成绩，市里要定下“高考指标”，下达到每一个区每一个县。
为了完成指标，区里县里自然要再把指标分配到每一个学校。每一个学校，再把指标分配到每一个班里……
如果这种种指标完不成，等待他们的，可能不仅仅是面子问题。高考指标！我只是个小老百姓，我不知道我们这些伟大的词语，是谁创造发明出来的。百度一下，关键词“#市高考指标”弹出来的头条是这个信息：
这是“阳市”二十五中2016年的高考信息。他们在最核心的位置告诉人们，他们“超额”完成了市教育局下达的指标——二本以上，他们超额近百人，这是怎样的一种惊心动魄的伟大啊！
那么，我就必须要可怜其他某些学校了——二十五中超过完成的这近百人的指标，是抢占了谁的？
作为小老百姓，我还知道一个简单的常识：贵州省，每年的招生有一个计划数。也就是说，无论你的题目有多难，无论你的教学有多好，全省每年的招生数，是确定的。此消彼涨，二十五中上线多了，必定有学校上线少了。是哪些学校，指标被人抢了去呢？是那些管理不当，教学方法不当，不重视高考的学校吧？总之，我们假定，在人人都要面子，校校都要指标的情况下，即便所有的市所有的县所有的学校所有的老师都在“噜起袖子”大干特干，仍然会有学校，无法完成那些些荒唐的指标的。
这其实就是现代高考版的“朝三暮四”。狙公先生给大家的，是每年确定的三十万，猴儿们你们就去抢吧！任你抢得头破血流，任你拼得鱼死网破，我只要你们“噜起袖子”干——成绩，成绩，成绩，狙公说：猴儿们，老子要的就是成绩，你们加油干！
作为一个小老百姓，我无法与我们的“狙公”先生对话。如果有这个机会，我很想问一下“狙公”先生：中学教育，难道只能定“高考指标”吗？可不可以定定学生心理健康的指标？可不可以定定对学生的成长关怀的指标？可不可以定定国家倡导的“素质教育”的指标……
“你家屋头呢”高考！
3.回忆我们那些虚度的时光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我正坐在中学的教室里。与今天这个越来越伟大的时代——越来越伟大的高考时代相比，我们九十年代的时光，确实是虚度了。
那个时候我们有早读课吗？反正没有老师来管，我们几点来都可以，只要上正课不要来得太晚就行。那个时候，我记忆非常深刻的是，我们是没有规定必须上晚自习的。五点放学。放学之后，我们的时间，几乎就是自由的了。我们会约着打打乒乓球，打打篮球，或去学校周围的小河沟边洗洗衣服，然后在七点左右的时候，来到教室里。在教室里上晚自习的，会有十多个学生——像我这样来自农村的山娃子。
那些城里的同学，是不会来学校的。我们十多个人，在教室里，大部分都会自觉的学习。当然，我们的学习，是自由的，我们可以相互探讨不会做的题，可以交流，可以写日记，甚至可以在教室里洪亮地唱着正流行的《潇洒走一回》，嘴里边哼着小曲，手上还不停地写着该写的作业。对了，刘雷钵喜欢唱的是《南泥弯》——他后来没有考上本科，但现在却早已是贵阳知名的教育培训专家了。
那个时候，我们的时光，便被这样子一天天虚度掉了。现在，时光过去了两个十年代。现在的高中时代，比我们那个时候先进多了。学生们的时光，不会再被虚度。他们的时间，都已被我们伟大的时代伟大的领袖伟大的教育专家安排得满满当当的了。现在的高中生们，他们肯定是在七点之前就要起床，因为上课的时间，是凌晨7点左右甚至更早.然后是一上午满满的五节课，一直上到十二点多。
下午两点，又是一下午满满的课，上到五点多。然后，七点开始，是整齐划一的满满的晚自习。有些班级为了“高考指标”或种种原因，从六点半甚至更早，便开始上晚自习。
晚自习的时间，是有老师在监管的。你要是在今天的高中读书，绝没有任何的时间和空间可以“偷得浮生”十分钟闲。
晚自习，从七点一直持续到九点，“二晚”，要持续到十点，甚至更晚。
然后，太阳还在哪里？你是看不到的，因为你的时光，被满满地安排好了。九点十点下晚自习，学生可以自由了吗？做梦去吧！那些几乎是弱智的题目——弱智的，而不是真正大智慧大学问的题目，仍然会占用你太多太多的时间。十一点半之前能上床睡觉，一定已是一种莫大的幸福。
4.那些无人看管的岁月，那些无人知晓的隐私
在越来越伟大的时代面前，我们的一切，都已经变得透明。那些见不得人的隐私，将不再被允许拥有。九十年代，我们行走在那个属于我们的校园里，几乎无人过问，无人看管，也无人在意。在教室里，我们需要认真听课，只要不过分得罪老师，也就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的书包里，可能装着同学之间手写的书信。周末我们勤奋的足迹，可能遍布了校园周边那些宁静的松树林。开阳周边的那些当时还未曾开发出来的美丽的山山水水中，也时时充满了我们的欢声和笑语——我们给这些行程的统一的名称，叫“春游”，叫“秋游”。
“春游”？
“秋游”？
这些美好的词语，大概也将会从现代汉语词典里消失了吧？ 然而现在，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那些无人看管的时代，早已成为过去。现在，我们的每一间教室里，都装置着高清的监控摄像头。那个监控的摄像头，可以360度无死角旋转，可以扫遍教室的每一个角落。
之前，这个监控的场景，需要在学校的办公电脑上才能“监控”。现在，随着技术的进步，我们的管理员，只要有一部手机，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都可以随时随地调出监控，看清楚每一个同学的表情。
他们可以打瞌睡吗？可以不认真听课吗？不可以。否则，他们的那些东倒西歪的照片讲话的照片趴在桌子上睡觉的照片，便会分分钟传到家长们的群里。那些在群里看到他们自己的孩子的打瞌睡的照片讲话的照片东倒西歪的照片，看到他们的孩子被公布的成绩排在全班倒数的成绩单，他们无地自容。他们的孩子，会更加无地自容——无地自容怎么办？就不要容了吧，自杀岂非最好的选择——所以昨天我听有人公布了一个让人触目惊心的数据：现在，每年非正常死亡的学生数量，是16万——每天消失一个班……
哎，这些孩子们啊，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家屋头呢高考！！2017年06月06日
今天，准备把拙文发出来。在网上闲逛，惊呆了的一条信息：“6月7日上午，辽宁省朝阳市喀左县大城子镇五金高层一名22岁男子轻生跳楼。该男子是某高中复读生，120医护人员到场确认已经死亡。据了解，该男生21岁，是某高中复读生，家长称是考前压力太大所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