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瓶子(纪念我的玩伴)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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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13/5/24 21:30:09
来自：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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瓶子
文/杨汝洪

清明节，瓶子回家给父亲上坟，这是我们离别十八年后的相遇。

那时我已经为奶奶挂好“清”，香和烛都点好了，一串鞭炮刚放完，瓶子就站在离奶奶的坟十米左右的田埂上大叫我的乳名。他几乎和原来一样，没什么变化。头发长却显得很有精神，脸上的皮肤红润，站得直直的，眯缝着眼睛，年龄似乎也不见增长。我们彼此都没有走近，寒暄了几句，他扔给我一只烟，自己也掏出一只点燃，吧嗒吧嗒狠狠地抽了几口，说：“来玩啊！”就径直朝田间走去……

瓶子与我同村，我们是放牛一起打泥巴仗的战友，偷家里鸡蛋卖的“强盗”！曾经我们都揣着“作家梦”一起到县城中学，走进幸福的课堂。那时瓶子学习很刻苦，也不腼腆，很开朗的一个人。他常常在路灯下苦读，清晨和下午都能在郊区的田间地头见到他背书的身影。有时候他很主动的申请参加升旗仪式国旗下的讲话，锻炼自己的口才。我虽然大瓶子一岁，但是求学期间他一直像大哥哥一样照顾我。因为学校没有宿舍，所以我们在城郊租了一间屋子，买了一个煤油炉煮饭做菜，他经常趁午夜人们都熟睡的时候悄悄跑出去偷菜，减轻家庭负担。我几次劝他不要这样做，他却不听我的，叫我读自己的书，不要管他。后来他被一个种菜的抓住了，第二天反映到学校，下午集合时被校长狠狠批评了一顿，并记过一次。我见他丝毫没有悔改的意思，高昂着头从台上走下来。

初二毕业快上初三的那年七月，瓶子的生活发生了巨大变故。为了能考上学校，跳出农门，老师安排了补课，每人收取补课费二十元——那时候收补课费应该是不违规的。他的父亲借了一担谷子，趁着太阳好扛到邻家的平房屋顶上去晒，准备晒干卖钱给瓶子交补课费。楼梯一下子断掉了，瓶子的父亲摔了下来，头先着地，一袋大米死死压在父亲身上，当场身亡。

我去瓶子家的时候，他的父亲正躺在堂屋里的木板上，头下一个废弃的盆里烧着钱纸，神龛上点着香烛，瓶子一家整齐地跪成一排，泣不成声。

快开学的时候，我去叫瓶子报名。他躺在床上，不作声。他的母亲告诉我瓶子躺在床上有一月之久。白天也不出门，吃完饭就进屋睡觉，晚上一直不吹灭油灯。临近报名那天，我再次去叫他，他只送给一个字：“滚——”

那次见面后，我就没有再见到他。

后来我的父亲母亲告诉我，瓶子到广东打工去了。为了躲过他母亲逼迫他上学，瓶子是夜里悄悄带着报名费走的，走的那夜村子异常安静，没有听见一丝狗叫。他只为他的母亲在作业本上留下一行字：妈妈，如果我找不到钱，我绝不回家。

看着瓶子行走在田埂上，穿着崭新的西装，其实我想问他：“找到钱没有？”但是我怎么也问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