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题: [原创]《激情的证明》（长篇青春校园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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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表于：2013/4/26 9:36:22
- 来自：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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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青春是什么？是健壮的体魄旺盛的精力，还是生涩的欲望迷惘的记忆？是高耸的胸脯红润的嘴唇，还是苦涩的奋斗无尽的绝望？是春宵苦短儿女情长，还是禁果早食苦果早酿？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还是多情伤别晓风残月？ 青春年华，激情岁月。当我们在无尽的拼搏，在对学业对爱情对事业对生存环境的无止境的追逐中心力交瘁疲惫不堪的时候，我们才豁然发现，青春如逝去的流水，慢慢消去了其纯度和厚度。 菁菁校园，万象横流。
菁菁校园，真实与荒诞共存，欢笑与泪水齐飞。灵魂与肉体皆痛，绝望与期待相随。 菁菁校园，梦想与现实同在，韶华随春水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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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论坛元老 |
流畅。细腻。诗的情怀。起伏的故事。优美的文句。很深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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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存在！我们一同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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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节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再下面是一行小字：我是一名来自贵州的学子，读初二，因为没有钱交学费，上不了学，恳求各位叔叔阿姨帮帮我吧……
看到“贵州”两个字，冷梦在心里感到一种亲切。但他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所以看得片刻之后，冷梦在也与匆匆的人们一样匆匆地走了。
冷梦心里在想着许多的事情，想着往后的日子，不知不觉中又快到食堂门口了，冷梦那一丝恐慌又不由自主地在心里生出。
冷梦跨步向前，正准备向食堂里走进去的时候，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小女孩早走了过来，凑在冷梦的耳边开始说话了。冷梦只有站住
那中年妇女的声音很小，冷梦听她说道：“小兄弟，能帮个忙吗，我这孩子已经三天没吃饭了，我们是从山东来的，我们来北京找她爸爸，但一个月都没找到，现在钱也用完了，没有路费回家，也没有钱吃饭了。”
冷梦低头看向小女孩：大概五六岁，衣服陈旧，脸上有一些黑色的脏的条纹，也似还有泪痕。冷梦忙吃惊地问道：“三天没吃饭了？”
中年妇女：“是的。我没关系，恳求您能不能帮个忙给两块钱给孩子买个馒头吃？菩萨会保佑您的！”
冷梦：“哦……这样吧……我有饭卡，我带你们去食堂里吃一顿饭吧。”说完便作出往食堂里走的动作。但当他跨出一步之后又停下了，他发现这母女俩并没有跟他去食堂的意思。
中年妇女：“您能直接给她两块钱吗？我想带他……去外面的饭馆里吃，吃两个馒头，她都三天没吃饭了。”
冷梦有些急了，说：“我……我也没有钱啊，干脆先带她吃点饭再说吧？”
冷梦说完这句话才觉得有些问题，如果她们真是三天没吃饭了，她还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吗？中年妇女似乎又在说着什么，然而冷梦没再听了。冷梦只是点着头，等着她的嘴巴没有动了之后，便自己走进了食堂。
第二天下午，冷梦似乎已无路可去了。冷梦心里感到恐慌的同时，也感到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冷梦想到了昨天碰到的那一些人，那个凌乱的胡子，那个失学少年以及那个带着孩子招摇撞骗的妇女。然后冷梦又想到了自己，自己的学习和现实环境。
“北京是我们的首都，这里当然有许多有知识有文化也很有钱的人，我应该可以向他们求助。但可惜的是我与他们素不相识，我也没有办法找到他们让他们资助我。当然，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以后一定会加倍地奉还他们的……”
冷梦正在那块小操场旁想入非非的时候，赵冬山已远远地走来了。
赵冬山还未走到冷梦跟前便说道：“他……跑到这里来也不说一声，害得我到处找。”
冷梦：“我刚出来，走一会。”
赵冬山：“明天国庆节，我找到事情做了！”
冷梦：“什么事？”
赵冬山：“我在我们那里找到了个发广告的工作。”
冷梦：“什么广告？怎么发？”
赵冬山边说着，边从衣袋里摸出一张十六开的彩色的广告传单。传单***是一个鲜亮而丰满的时髦女郎，女郎最迷人之处，是她那挺在画面***的滚圆的胸脯。胸脯被一层薄薄的粉红色细纱半遮掩着，更能勾起男人无限的遐想。画面下方是一行字：
只要你敢来，没什么“大”不了的。
赵冬山：“我们只要将这些广告发到每家每户去就行了，每份一角钱，做完国庆这一个星期度过难关再说。”
冷梦：“嗯。小马呢？他怎么样？你要把他也带去啊？”
赵冬山：“操，我早联系好他了，我们仨的名都报了，明天就开始。”
十一长假结束，他们度过了最艰苦的一个星期。在他们都将五百多块钱装进口袋的时候，他们都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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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节
第二天下午没有课，中午吃饭的时候，小马来仍然来到了食堂，仍然想着饭卡，饭卡里仅有的四十多块钱。
打饭的窗口有几个学生，小马慢慢踱过去，窗口处仍然是那个漂亮的姑娘。小马到达的时候，那些学生都已打好饭菜走了。小马对着窗口里说：“五两米饭。”
打饭的师傅正在为另一窗口的同学打饭，漂亮姑娘拿着饭盒，问：先打菜吧，打什么菜？
这是个很动听的声音。
小马说：我……不打菜。
姑娘一愕，没有再说什么。打饭的师傅已经过来了。姑娘将饭盒递给他，接了饭，再将饭递给了小马。
小马刷了卡，一共一块钱，然后到免费汤锅里打了一大碗汤，然后走到一个无人的桌旁空位上坐下。
小马将饭和汤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开始慢慢享用着他的午餐。
小马右手用筷子往嘴里送着饭，左手往嘴里送着汤。已是十二点多了，人逐渐增多起来，小马的周围也坐满人了。小马偶然斜眼望去，坐在他对面的是一位冷面美人，她那饭盒的几个空间里装满了各色菜肴。小马在她面前坐着，感觉她似乎正在看着自己，看着自己面前白白的米饭和仅有的一碗免费汤，感觉到几分尴尬，几分紧张。小马于是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将饭和汤吃完之后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冷梦漫步在校园里，时而心潮澎湃，时而倍感失落，时而雄心万丈，时而又觉心灰意冷。
冷梦想着自己的同时，也想到赵冬山和小马．他们找家教尚且困难，别的事便更不得而知了。如果这两天不能找到国庆节期间可以做的事情，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如果不能在较短的时间中挣到足够的钱，那这睡眠的问题如何解决？如果这个问题无法解决，如果休息不好，如果神经衰弱得不到有效的控制，那后面的事冷梦简直无法想象。冷梦在心里感到一丝的恐慌。
天黑了，冷梦回到寝室，在床上躺了下来，李诗和周和林也正在下着围棋，冷梦也仍然视而不见。
冷梦再次来到三角地，围着那三角形广告牌溜达了一圈，又看到了几个贴着的家教广告。冷梦又记下了两处地址详细的中介，在讲堂外的石凳子上休息了许久，在下午两点钟的时候向家教公司走去。
与昨天的“鹊桥”比较而言，这个“阳光家教”一开始便让冷梦喜出望外了。冷梦一走进那三楼的办公室，那穿着白衬衣，打着蝴蝶结的姑娘热情地接待了冷梦，并告诉冷梦他们这儿生源很好，有很多学生，很多科目都需要家教。
“那……我国庆期间能开始上课吗？”冷梦激动地问道。
“当然了，”蝴蝶结说，“你只要先在我们这里登记，然后我们马上和家长沟通。如果时间协调好，你随时都可以给学生上课。”
“那我现在就登记吧？”
蝴蝶结于是拿出一个登记册，一栏栏填上了冷梦的信息。最后说：“你带钱了吗？”
“钱……没带……要交钱吗？”
“我们要先收一百五的信息费。”
……
下午四点多钟的时候，冷梦再次在失落中往回走了。
接近十月，这是北京最好的季节了。太阳不再咄咄逼人，行人走在街上，也感不到盛夏的酷热了。但在经过一近两小时的长途跋涉之后，冷梦仍然感到了一种闷热和困乏。冷梦正是在这样的困乏中慢慢向学校走去，慢慢经过了那个过街天桥，然后慢慢看见了天桥上角落里那个蹲在地上端着白色饭盒的老头。老头很瘦很黑很脏，胡子与衣服一样肮脏，一样凌乱不堪。
冷梦想到了爷爷。爷爷在这个年龄，或在这样的情景之中可能早就死了，冷梦想。“这个歪胡子是不是真的没有亲人了呢？”“如果哪一天，他就这样在这样的天桥上死去，会不会有人知道？”“如果他真的没了亲人，那他怎么办？”不过话说回来，即使他有亲人，他又能怎么办？总之他已经死了，他的人他的身体他的骨肉无论如何都会化成灰化成青烟化成泥土在大自然中分解最后烟消云散了。
冷梦走过天桥，在学校大门处又看见一景：一个穿着疑似校服的少年站在大门口，四周围着三两个中年妇女。透过她们之间的空间，冷梦依稀可以看见少年面前放着的一排白色粉笔字：
[此贴被未名于2013-9-13 6:45:5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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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紫衣在冷梦面前坐下：“你能上什么科目呢？语文？”
“对……语文。”
“能上初中还是高中呢？”
“我……我还是先上初中吧。”
“别的科目能上吗？”
“别的……历史……也差不多吧。”
“好吧，如果有语文和历史的，我们就打电话通知你，你留一下手机号？”
“我没有手机啊？”
“那，宿舍电话呢？”
“宿舍电话……我不知道号码。”
“那，如果我们有合适的家教，怎么通知你呢？”
赵冬山在旁边接道：“你打我们宿舍的电话，我帮你通知他，可以吗？”
“也可以吧。”
紫衣于是记下了赵冬山宿舍的电话号码，还有赵冬山和冷梦的名字。
小马已走出门外了。赵冬山在一声“谢谢”中也走了出去。
他们一同往回走去，心里觉得不畅快的同时，也觉得有一丝新鲜。
小马道：北京的这些公司怎么这么搞啊，明明是搞家教的，还叫什么鹊桥，什么家长会把学生送到这里来找老师啊？
赵冬山：“她妈的B，干脆叫她改行做婚姻介绍所算了。”
后来赵冬山回到学校，赵冬山去到了小马的成功学院。他们回来的时候，又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他们来到学校的食堂里，小马将饭卡取出来，交给赵冬山，让赵冬山先去打饭。赵冬山来到那个买饭的窗口，打了一个菜，四两米饭，然后将饭卡往磁卡机上刷去，然后便听到了磁卡机反对的声音。买饭的那个漂亮的姑娘睁大眼睛看着赵冬山，说：“余客额不够了。”赵冬山仔细往显示屏上看去，原来里面只有一块八毛钱了。
赵冬山从队伍里走出来，对小马说：“没有钱了。”
小马什么也没有说。
赵冬山说：“在哪里充值？”
小马：“没钱了，充不了。”
赵冬山：“哦，我有钱的。走，我们去充点钱在里面。”
赵冬山于是拉着小马到了充值的窗口，从口袋里摸出五张十块的零钱充了，然后便回到买饭的窗口买了饭。赵冬山买了一个土豆片，四两米饭，小马买了四两米饭，一个七毛五的白菜，然后便到那个装免费汤的大锅里打了一大碗汤。
他们在如潮的学生中间找了两个位置面对面地坐了下来，开始吃着饭。赵冬山看着埋头吃饭的小马，说：“还有两天便是国庆，听说国庆这两天好找工作，不要担心。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嘛。”
小马：“嗯。”
赵冬山：“明天去我们学校看看，那里也常有些招家教的广告。老子就不相信一家都不要我们。”
小马：“嗯。”
赵冬山走了之后，小马在学校踟蹰走着。还有两天就是国庆节了。如果这两天不能找到国庆期间可以做的事情，那后面的日子该怎么过？一想到这，小马心里便觉得有些恐慌。已几乎身无分文，饭卡里只有今天赵冬山充的五十块钱。如果按照平常最节约的吃法，一顿吃四两米饭一块钱，一个白菜七毛五，一天两顿三块五，加上一顿早餐一天最少要吃五块钱。五十块钱最多只能吃十天，况且卡里也已经不足五十块钱了。
天黑了，小马回到寝室，在床上躺了下来，两位室友白加沙和熊华正在下着围棋，小马却似乎视而不见。
小马躺在在床上，无法去关心室友们的事情，他心里想着的唯一的事情便是如果解决今后的生活问题。上家教？如果找到怎么办？听说有些饭店里要招洗碗工，但那要花太多的时间。现在又要学习，哪可能有那么多的时间来做这样的事情！
难啊！小马想着想着，又想到遥远的父亲。庄稼已收了，父亲的生活应该没有问题了吧……
“小马……小马？”
小马在熊华的室友的叫唤声中惊醒，便转过头看着他。熊华说：“来来来，下棋下棋。听朱老师说你是个围棋高手，来下一盘玩玩？”
小马摇了一下头，没有说话。
白家沙也说：“来来来，不要一天就躺在床上，反正也不像高中那样有那么多作业，来玩一会儿再说。”然后不由分说地将小马拉了起来，让小马坐在了他的对面，小马这才注意到宿舍别的人都出去了。
熊华说：“我高中也学过，也偶尔下过，但有些定势记不住，你不记得大斜崩定势吗？”
小马于是在棋盘上，慢慢地将大斜崩定势摆了出来。
熊华还是不满足，边收着棋盘上的棋子边说：“来来来，玩一盘。”然后不由分说抓起黑棋便在自己右侧的星位上落了子。小马也只得拿着白棋，将棋子放到了自己右侧的星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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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第二天上午，他们按照电话里问到的信息按图索骥，最后终于问到了这个“鹊桥”家教公司。
公司设于一栋很陈旧的三层写字楼的三楼。他们刚上到三楼，在楼梯口处便看见了那扇门，门楣上大大的两个字：鹊桥。
冷梦和小马看着这两个字，心里便有些惴惴惴不安，便不大敢往里进去。心里不敢进去的时候脚步便慢了下来，赵冬山于是便走在前面了。
赵冬山在心里自然也很有些惴惴，自然也觉得似乎有些不妥，但在冷梦和小马面前，他自觉便胆量充足得多。
他们在犹豫不决的时候，“鹊桥”里那个漂亮的紫衣姑娘早看见他们了。她走到门口，将他们迎了进去。
赵冬山若无其事地走在前头，其实心里仍然不安：“请问这里……是鹊桥家教公司吗？我们是来应聘的。”
紫衣姑娘道：“是的。你们应聘哪一个科目的老师？”
赵冬山道：“我们看到您那招聘广告上说，有两个高一的数学家教……”
紫衣：“有有有，你们先坐会儿，我这就看看。”
赵冬山：“您这个公司名字取得好。我们在门口看见那两个字，鹊桥，都有点不敢进来呢。哈哈。怕人误会说我们来征婚了。”
紫衣姑娘先笑了。然后说道：“很多人开始看到我们这个名字，都会有一些误会。不过只要他们熟悉了之后便知道了。我们的创意是说，我们公司就是一座像喜鹊一样的桥，为家长、学生与优秀的老师建立一座像……像鹊桥那样的桥梁，让学生找到自己心中最理想的老师。
几句话之后，赵冬山心里已没有任何不安，眼看这个姑娘肚里其实并没有什么内容，便想逗逗她：“这是个好名字，的确是个好名字，但我想,像我们来应聘的老师大都是男的，而找老师的又都是女学生，这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误会呢？”
紫衣：“不会不会，我们首先已经注明了是“鹊桥家教”，学生和老师一般都是不会误会的。即使要误会，那。也是联系上以后的事情嘛。”说完紫衣神秘地笑了。赵冬山也笑了，赵冬山在笑的时候心里骂道：真他们的***，真他们的社会黑。紫衣姑娘看赵冬山仍在傻笑，更进一步说道：“况且，现在这个社会，师生恋到处都是呢。况且大学生老师与家教的”学生那距离又不是很远嘛。所以两位先我们的鹊桥那可是选对了哦。
赵冬山傻笑着在靠窗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冷梦和小马也在赵冬山旁边坐了下来。紫衣姑娘转到桌旁拿出纸杯，放上茶叶，为他们各倒了一杯水，放在他们坐着的沙发前面，然后便搬了一张凳子异常客气地坐了过来：“请问三位是在哪里看到我们的广告的？”
赵冬山：“北肯大学。”
紫衣：“哦，好好。三位现在读什么专业呢？大几了？以前有没有做过家教呢？”
赵冬山：“我学的是信息技术，他学的是国际贸易，他学中文。我们都是大一的。”
紫衣哦了一下，然后说：“三位还是大一的新生？我们这倒是没有收过大一新生的。我们一般都招大二大三的。我们想嘛，新生还是要花一点时间适应一下环境。大四的学生呢又要离校了。不过没关系，只要是北大的学生，只要有北大的学生证，家长还是非常信任的，钱也相对要拿得多些。两位既然是北大的，在高中的时候肯定都是出类拔萃的，中学的各个学科应该都没问题吧？”
赵冬山：“他是北大的，我们俩不是。”
紫衣：“哦，那，是清华的？”
赵冬山：“不是。我是北京信息学院的，小马是成功学院的”
紫衣：“哦，哦。”
紫衣姑娘于是站起身，到桌箱里拿出一个本子，然后说：“那二位先登记一下你们的基本信息吧。”说着将一个登记本递给了赵冬山。
赵冬山于是将登记表里的一些空格填了：包括姓名、学历、身高、体重、籍贯、电话号码等。然后小马也填了。
小马将登记表递还给紫衣的时候，赵冬山道：“我们怎么样和家长联系呢？”
紫衣：“哦，刚才忘了告诉两位，要经过我们公司和家长联系，先要交一百块钱的联系费。当然，如果和家长联系不成功，我们会再给你们推荐别的学生，直到你们上到课为止。”
赵冬山：“刚才您不是没说过要交钱的嘛？”
紫衣：“我们对北大的学生可以不收，但对外校的学生都要收一百块钱的保证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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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冷梦发现自己似乎仍然在列车上，列车仍然颠簸着前行。那均匀的噼啪声，伴着车轮整齐的律动，让冷梦在这神秘的空间中亢奋不已。这车厢，这白天拥挤的坐垫里，已只剩下两个人。冷梦躺在一侧，另一侧靠窗处，是翠花那美丽的身影，一尘不染。她好象正半倚在车窗处，又似乎显得遥远而模糊。窗外白色的空间湿雾蒙蒙，这世界呈现出一片白色，又似乎透着光明。在那如梦如幻的情景之中，翠花的身影却越来越清晰。最后冷梦便看见了她如玉的脸，如珍珠的眼睛。冷梦一边努力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边努力地向翠花挥着手，但翠花却始终视若无睹……在列车整齐的律动中，冷梦努力地向那玉臂所在处靠近，然而他似乎只能这样仰躺着，却怎么也爬不起来。他只有挣扎着，最后在那一种最后的挣扎中功败垂成……
第二天早上，冷梦从睡梦中醒来，感觉下面一片冰凉，便急急地用手摸去，才发现那早湿了一大片。
那天，小马的“北京成功学院”终于开学了。
冷梦和小马到达教室的时候，距离上课已只有两分钟。他们“悄悄地”走进教室，“悄悄地”在教室最后一排坐了下来。冷梦其实在心里有些咯噔。他有些担心：“如果老师点名，而当然又没有我的名字……如果老师问起来，我该怎么回答呢？”
冷梦这样想着的时候，心跳的节律又开始起了变化。最后，那心哪，又突突地跳开了。
冷梦在心里恼着自己：“我何至于这样呢？在今天的社会中，我这样的性格，我这个要命的弱点是不能容忍的，它将会成为我的事业我的梦想的绊脚石！大学了，我需要的是，无论在任何情况下，在任何场景中，都能应付自如谈笑风生！我一定要改变自己！
其实在冷梦的记忆中，在许多年之前，他也曾经有过口若悬河活泼好动的的经历，但有一件事让一切都改变了。
那是在他小时候，有一天父亲去了姑妈家，晚上没有回来，第二天也没有回来。第二天叔叔便来到家里，直到晚上都没有离去。晚上他上床之后想念父亲，便没有立即睡着。后来从母亲的屋子里，他听见了叔叔说话的声音。后来他困了，便在一种特殊的吵闹声中睡去。后来天没亮，他又在一种相似的声音中醒来。
第二天，父亲回来了。晚上睡觉的时候，冷梦说：“爸爸，你今天单独睡啊？今天我要和妈睡。”妈妈不同意，冷梦抗议道：“为什么不行啊？昨天晚上叔叔都和你睡的。”
妈妈自然生气了，妈妈简直是气急败坏，这已经把冷梦吓坏了。冷梦不知道妈妈为什么会生这么大的气。后来妈妈劈头盖脸便给冷梦一顿暴打，冷梦先哭着，他哭得越凶，妈妈打得越紧，他于是只有紧紧地关住要哭出来的声音，在一种惊吓和疼痛中抽泣。
冷梦后来很久都不知道，他到底说错了什么。从此之后，冷梦便不敢轻易说话了。长大以后，沉默似乎变成了他与生俱来的性格。每当要有所表达的时候，他总是思前想后，生怕说错了什么。在这种思前想后中，在他说出想说的话之前，便早已心跳加速甚至胆战心惊了。
自此之后，父亲也在他心里形成了一种一以贯之的印象，那就是父亲的好父亲的随和。那次他说错了话招致妈妈的毒打，但父亲却一直没有说话，父亲只是一直嘿嘿地笑着。
嘿嘿地笑着，这是父亲在生活中用得最多的表情。
所以从小到大，冷梦都是在对母亲和叔叔的恐惧中度过的。在后来，邻居李老三曾语重心长，或不怀好意地对冷梦说，冷梦啊，你其实不必对你叔叔那样，他对你可能严格一点，因为他才是你真正的老爸啊！
即使如此，冷梦仍然无法摆脱那种不安和恐惧。这让冷梦形成了一个性格，那就是他总是将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心里，从来不对人说起。进入高中以后，冷梦渐渐意识到“口才”的重要交际的重要了。冷梦于是开始下意识地想去改变自己这种不合时宜的性格，但往往事与愿违。
多少年过去了，历史已无法挽回，冷梦幼时成长的经历无法更改。“但现在，我已是一个自由的人，我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自己的未来了！我一定要改变自己，塑造一个全新的自我！”冷梦仍然时时在告诫自己。
“老师会点名吗？会发现不请自来的我吗？”冷梦在怀疑着这个问题，但也绝无离去的意思。在冷梦心里，甚至于又找到了一些冒险的感觉，冷梦感到有些兴奋起来了。
“我反正也不是主角，就看他们讲些什么罢了。”冷梦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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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七、孤独的心2
一个星期之后，学习步入正轨。课程表刚发下来的时候，冷梦便将上课的时间都抄在了新买的笔记本上。像进高中时一样，冷梦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拟定了一个作息时间表。
“在这四年之中，我都要严格要求自己，完全按照计划，去完成我的学习，我的生活，我的梦想！”
“在大一的时候，我必须把六级过了。大二的时候，我要去找一份兼职，到大三的时候，我不能再问父母叔叔要钱，我要自力更生！大四的时候，我要考研，还要争取出国留学的机会！”
在现在的境况中，冷梦有一个难题，那便是他的睡眠问题。但他相信，通过努力，他一定能把这难题解决了。“这是一个必须解决的问题，否则，如果每天都休息不好，它对我来说可能就是致命的！”冷梦想。
经过几天的调整，连日的疲劳已经解除，冷梦感到心情舒坦得多了。周日晚上，近十点，除刘剑之外，别的室友都在寝室里。大家聊着的兴致有所减弱。小宝歪在床上看着书，周和林趴在桌子上做着作业，只有张爱民和李诗不时地说着什么。冷梦拟完计划躺在床上，感到这床，这宿舍，这室友们已渐渐熟悉了。冷梦于是也歪在床上，翻着他的笔记本，想着他的心事。他偶尔也侧过头看着室友们，听他们聊着，看他们学习着。
“我能听见他们的声音，但他们却不知道我的心思。”冷梦想。
冷梦歪在床上，突然感到肚子里有一种阴阴的沉痛之感。冷梦感到极不舒服，便侧过身子，在床上缓缓地翻了几翻。幸好肚子的不适很快就好了。
时间慢慢走向深夜，小宝和周和林都上床睡了，张爱民和李诗也没了声音，都在往洗手间洗漱着。后来大家都躺在床上睡去了，电灯熄灭。
“我也必须睡了！”冷梦想着，便正式躺了下来，盖上被子，闭上眼睛。然而让他感到紧张的是，他的心似乎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高考前的那个晚上。
他感到很清醒，没有丝毫的睡意。他的打算，他的事业，他未来四年的计划，甚至于绮云，翠花，还有家乡的父母和叔叔，他们生动的面容甚至记忆中早已远去的许多生活的细节，都在脑海中蹦跳出来了。
冷梦感到自己的思路正在往错误的方向错误地发展。他在心里立即告诫自己，不能再去想这些问题。现在的当务之急便是好好地休息：“我必须休息好，在这里的每一天，我都要好好地学习好好地过！我一定要在四年中有所作为！”
“有QQ吗……”
冷梦告诫着自己，然而，冯茜的声音和她那羞红的脸，陈丽媛动人的侧影和她那纤美而充满诱惑的玉臂却毫无因由地进入他思维的通道了。种种场景，张张画面，以及陈丽媛那侧影中身体的每个细节形成一张张幻灯片，强行地在冷梦意识里不停地闪烁而过，冷梦感到自己已处于一种清醒，毫无睡意，甚至强烈的亢奋之中。那“红萝”早将被窝顶得老高老高了。
很晚了，冷梦再次陷入失眠的痛苦中，无法自拔。
“弗洛伊德……潜意识……性压抑……我……我必须找一个……一个女……”
冷梦这样想着，但又产生了犹豫：“性和爱应该是两回事情，我是找一个真正的女朋友，还是找一个……找一个女人来……来解除我的痛苦？”
冷梦思考着，最后下定了决心。
冷梦躺在床上，尽量舒展四肢，尽量不翻来覆去，尽量不惊动别人，但他仍然听到了李诗的床上，不时传来翻身的响动声。只是冷梦无法确定，李诗是在睡梦中的惊悸，还是本就与他一样，处于失眠的痛苦之中。
冷梦在脑子里，一遍遍一幕幕回忆着北京的种种场面张张面孔。还有火车上，翠花映在蓝天白云中，那飘逸的长发和纯美圣洁的面容，甚至那朴素的蓝色运动型校服也总是在他清醒的大脑意识里挥之不去。
T88……北二外……。
冷梦所能知道的，便只有这些了。现在，与绮云一样，翠花似乎也已远去不见踪影，但冷梦在心里，总觉得这次短暂的相逢带着几许神秘。到现在，冷梦能回忆起那整个的情景。那张美丽清秀的面容，那双清纯而生动的大眼睛在冷梦眼里仍然活灵活现着。
夜已经越来越深了，冷梦仍然无法入睡。冷梦于是爬起身来，从床下的柜子里拿出铅笔，再拿出一张白纸，在桌上铺展开来。借着窗外射来的暗淡的街灯，冷梦开始在纸上描摹着那张映衬在蓝天白云中的脸。
冷梦先用铅笔勾勒出一个大体的轮廓，再从发沿开始，一笔笔向外描画而去。这头像逐渐有了线条，逐渐轮廓分明了。借着从窗外射来的灰暗的街灯，这线条反而柔和而优美，显出一种朦胧的神秘，一种幽暗的朦胧之美。冷梦想要给这头像补上火车的车窗，以作为背景的时候，终于感到几分困乏了。冷梦再描画几笔，然后收了纸和笔，躺倒床上，却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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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其实那晚冷梦离去之后，赵冬山和小马在湖边可谓遭遇“坎坷”。
时间渐渐地晚了，人们也开始渐渐地散去，北肯湖边只剩下了赵冬山和小马。先时还偶尔会有人从身旁走过，后来在这宽广无边的空间中，似乎便再没有人到湖边来了。
赵冬山和小马都没有手表，更没有手机，他们也都不知道到底已有多晚。杳无人影，夜的确已很深了，他们于是回到下午躺过的那条石凳子子上，挤靠着一人朝向一头躺了下来。
深夜了，天气已逐渐变得凉爽，但却丝毫没有冷的感觉。小马将随身带着的夹克叠成一团，放头下做枕头。
石凳子并不大，两人躺下去之后都不能尽情地打直身子，赵冬山于是干脆爬起身，直接躺在了凳子前面的水泥地上。
小马说：“你……还是你来躺凳子，我来躺地上。”说着便起身到了地上。赵冬山一只手推了他一下，一边说：“不要婆婆妈妈的，快上去躺着，睡一会儿，怕就要天亮了。”小马只得又回到凳子上。
小马将右手伸进裤袋里，摸到了那一千三百块钱，然后告诫自己不能睡着。这一千三百块钱是他在北京的全部根据了。来北京的途中，这一千三百块钱他分文未动，吃的东西都基本上是赵冬山买的。
小马向天空望去，没有找到故乡那熟悉的星星。这里的天空呈现出一片灰黄的颜色。在灯光的照射下，天空显得模糊灰暗，又似乎很低很低。
小马在凳子上躺着，不久便听到了赵冬山的鼾声。小马继续向高处看去，他终于看到了那颗模糊的星星了。不久，小马又看到了灰白色的天空中另外的几颗星星，但这些星星远不如故乡的星星那么明亮，那么美丽。
小马在看着模糊的星空，在想着未来的事情。现在，未来对于他来说，是一个完全的迷，完全没有答案。小马于是再次想到了父亲。
现在，小马非常清楚，父亲的沉默寡言和本分踏实给他带来了怎样的艰难。
在想着父亲的同时，小马在心里也会偶尔想着“母亲”的概念。但那也只是一个概念而已。
“不知道那些土豆父亲吃完了没有，庄稼早些收获就好了……”
小马再次感到父亲的孤独和艰难了。想着想着，小马不禁生出了一种恐惧。
然而小马的确是困了。小马最终还是未能挡住睡神的诱惑，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小马仍然没有梦见母亲。
小马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
在渐渐懂事以后，小马常听得大舅舅说起过母亲，说是由于家里太贫穷，在他刚生下来不久，母亲便跟着别人跑了，去了浙江，或是广东，总之从此再没有回来过。当大舅舅也因了车祸离开之后，小马便很少听到关于母亲的故事了。
后来便是父亲一个人，种着有限的田地，养着他，还有年迈的奶奶。奶奶其实也只有六十多岁，但身体已经完全不行。她眼睛花了，耳朵不好使了，只能在家里帮着父亲做些力所能及的家务。父亲成年累月在地里忙着，但每年那粮食却总得差一两个月不够吃。每每到七八月份的时候，他们全家能吃的唯一食品便只有土豆了。
小马还是又梦见了父亲。
小马发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家里，又睡在了那张狭小的堆满谷草的床上。天亮了，不早了，是该喂猪的时候了，父亲叫他去给猪喂食。
但小马没有起床，他觉得实在太困了，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小马于是听见了猪的饥饿的叫声。猪的叫声从远而近，最后到了他的身前。小马已经感到猪那长长的猪嘴，在轻轻地撩拨他的手臂。小马说：别动我，我再睡一会儿就给你吃的……然而猪并未听从他。猪动怒了，然后狠狠地咬了他一口。小马于是在一声愤怒的叫唤声中醒来。在灰黄的灯光下，他发现身侧已多了两个人。
一个牵扯着他的衣服，另一个去拉地上的赵冬山。赵冬山也醒过来了。
赵冬山醒来之后，立即便看清这两个人都穿着制服。赵冬山明白，这必是学校里的保安。
“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躺在这里？晚上不能待这儿不知道吗？”
赵冬山说：“我们是北京信息大学的新生，要明天才报到，今天……觉得这儿舒服，就躺在这儿睡着了。”
“舒服？如果有坏人怎么办？如果有坏人把你们放湖里去喂鱼了怎么办啊？”
赵冬山在尴尬中强颜笑道：“我们都会游泳的。”
“会游泳，游个屁啊，明明明天才报到，这么早来干嘛？新生？有通知书吗？”
赵冬山边说着边摸出通知书给递给他们。保安接过通知书看了之后，仍然交还给了赵冬山：“新生也不能待这儿，去住店吧，快起来出去，别待在这里了知道吗？”
赵冬山说：“哎，这里太凉快了，不能住，看来还是得去住店了。”于是小马拿起了衣服，他们便从另一个方向慢慢地走了。看着他们走远之后，保安也离开了。
赵冬山与小马当然还在湖边走着，他们当然没有离开。他们当然不可能现在去住店，那需要钱。他们现在所需要的，就是钱。
小马：“怎么办呢？”
赵冬山：“等他们走了我们再回去。”
小马：“如果他们再来呢？”
赵冬山：“不会吧？他妈的B他们不睡觉啊？”
小马：“我们换一个地方吧？”
赵冬山：“有道理。”
他们于是从湖边的一条林荫小径走去，很快便到了一尊铜像下面。这铜像下面有一块草坪，四周树荫很浓，几乎将整个区域都遮住了。他们于是再次在草坪上躺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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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北京印象3
北肯湖四周的街灯比远处校园里要少得多，也暗淡得多，模糊得多了。他们仍然在湖边找了几处有石头的所在坐了下来。赵冬山说：
“这个学校真的还可以。还是冷梦运气好，考上了。”
冷梦：“是我运气好，其实我也没想到我居然考上了。”
赵冬山：“说实话，小马是应该考上的，他成绩本来比你好。不过嘛管他娘的，小马也不要灰心，我们都不要灰心，一切从头开始。不过你说这个学校，这环境多么好，又是这个国家最好的学校，如果在这里都学不好，那就说不过去了。”
“嗯。”
赵冬山：“不过……来的时候，我经常上网发现，这里的学生似乎有些怪，经常有人自杀，不晓得是哪样问题？”
冷梦：“可能是压力大了吧。”
“但是他们都考到这儿来了，还会有哪样压力啊？我觉得冷梦在这里要把心情放开些，不要再像高中那样。如果精神状态不好，那就没意思了。这里美女多，你多追两个来玩吧。”赵冬山说完就笑了。冷梦与小马也笑了。冷梦说：“有时间你们经常过来，等我认熟悉了以后也给你们介绍两个。”
后来冷梦还是被赵冬山叫去宿舍睡觉去了。
冷梦回到值班室，再将行李扛回寝室的时候，寝室里该来的同学早已安排就绪，已在谈笑风生了。
宽敞的520寝室里，大家各自蹲在自己的床上，互相聊着关于考试的心得，关于来到北京的见闻，关于对于未来的向往。冷梦扛着行李，推门进来之后，大家便纷纷走到床下，纷纷帮着冷梦打开行李整理床铺。
在靠窗的那个下铺的床沿上，冷梦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冷梦？怎么现在才来呢？”一个说。冷梦见那是个高个子男生，穿一件白色短袖T恤。
“报名晚了，又和同学在外耽误了。”
“你是哪里来的？”一个说。是个脸色白净的男生，有点胖，个子也不高。
“贵州。你们呢？”
高个男生接着道：“我叫刘剑，来自北京。”然后指着刚说话的胖子：“他叫李诗，就是李诗人，从名字就可以看出，他的诗写得肯定很牛逼——来自中原——河南。”
李诗笑道：“操，别瞎说……河南就河南嘛，还中原干啥。”
刘剑接道：“中原嘛，中华文明的发源地，能不说吗？”刘剑接着指着正为冷梦整理洗漱用具的那两个道：“他叫周和林，来自浙江。他叫陈小宝，以后我们叫他小宝算了，又简洁又亲切。哈哈。他来自山东……”
刘剑还未说完，陈小宝便嘿嘿地笑了：“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叫我的……在中学的时候。”
韩剑接着道：“小宝，韦小宝，搞女人是个高手哦。”
韩剑说完大家便笑了，小宝脸便有些红了：“搞女人？怎么搞？”
小宝的语言和认真的神情又让整个寝室哈哈大笑了。
韩剑也笑着说：“你慢慢就知道了，而且咱们班可说是美女如云，大伙儿现在可算是英雄有用武之地了，大家正好可以一展才华。”
李诗：“那些美女，你都见过了？”
韩剑：“你看，等不及了吧？那天我报名的时候见过好几个了，还知道名字了，什么史莉、陈丽媛等等，欧耶！”刘剑说着，做了一个庆祝的手势，然后又指着旁边一略显单薄的中等个子道：“他叫张爱民，来自天津……都说完了，你还没说呢。赶紧招了吧。”大家于是都看着冷梦了。
冷梦：“我叫冷梦，来自贵州。”
周和林：“哇，你一个人来的？家长没送你来？”
冷梦：“没有，家里……现在挻忙的，我们是三个同学一起来的。”冷梦说着，从他们的言谈及穿着上，冷梦明显地感觉出，他们大都来自城里。冷梦更凭添了几分拘束了。
说着说着，冷梦的东西也很快被收拾好，床铺也整理就绪。冷梦到洗脸间洗了脸，然后回到自己的床上。室友们早又聊开了，见冷梦进来，刘剑又道：“你们家贵州哪里啊？”
“贵州开阳。”
“贵阳我倒去过，高二暑假的时候。开阳距贵阳多远？”
“八十多公里吧。”
“你来坐的是火车还是飞机？”
“火车。”
李诗道：“坐火车得多久？”
“差不多三十个小时。”
周和林笑道：“你是我们宿舍来得最远的。”
周和林个子较矮，穿一件很陈旧的夹克。
冷梦道：“我们宿舍人都到齐了吗？怎么还有两个空位？”
刘剑：“那两个不来了，他们都是北京的。他们家都住在附近不远，有一个我也认识，高中的时候我们在一个学校，北京四中。”
室友们各自蹲坐在自己的床上，天南海北地聊着，冷梦也仔细地听着。但冷梦总不知道可以说出些什么。他几乎找不到可以插话的机会，于是只有听着室友们滔滔不绝的演讲。室友们偶尔问什么，他便回答上一句。
时间很晚了，宿舍声音也越来越小，冷梦已经听不见周和林的声音，也听不见小宝的声音了，只有张爱民、刘剑、李诗仍然不时地说着什么。
冷梦又想到了赵冬山和小马。“虽然现在天气还不冷，但第一次出门在外，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还是晚上，我一个人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着，这……”冷梦想着，总觉得有些对不起他们。
冷梦在床上躺着，半盖着被子，张爱民的话又引起了他的注意：“不知道咱们在这儿读书，出国的机会多不多。”
刘剑：“北肯大学的嘛，机会肯定多。”
李诗：“但也不能一概而论。我们是学中文的，你还能去哪儿留学？难道你还想去美国学中文？”
刘剑和张爱民都笑了一下。刘剑说：“不一定说学中文就没机会出国嘛，我们不是有比较文学吗，比较文学应该就要以名正言顺地出去留学了。”
冷梦在心里捉摸着：“出国肯定需要很多钱，即使公费，自己必定还需要有一定的经济基础……他们几个除了周和林，我看都是相当有钱的主，自然没有问题……”但冷梦也还没有太大的兴趣去想关于出国的事情。
“这里已经很好了。”冷梦想。在这里读四年书，四年之后，冷梦相信山自己会是另一番样子。“四年之后的我，一定是一个全新的我！”
连日缺少睡眠让冷梦疲惫不堪，在室友们聊天的声音慢慢减弱之后，冷梦竟然很快便睡着了。冷梦又似乎又见到了小马和赵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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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北京印象2
到学校之后，冷梦把小马和赵冬山的行李寄放在了值班室里。
在办完入学手续之后，天色早暗淡下来，冷梦急急地来到了那个湖边。冷梦围湖行走几步，便在一张长凳子上看见了小马和赵冬山。
他们其时正各向一头躺在长凳子上，似乎都睡着了。通过小马身旁放着的那件红色的夹克，冷梦在很远处便认出了他们。这夹克小马已穿了三年，这已经是第四年了。据小马说，这夹克是大舅舅年轻时穿的。后来小马上高中的时候，大舅舅给了他。在大舅舅因车祸离开之后，这夹克便成了小马对大舅舅的全部回忆了。小马在进高一的那天，便开始穿着这件夹克。
那时候小马个头还很小，这夹克在小马身上穿着，就像是一条裙子，将小马大半身都遮去了。然而现在，这夹克虽然越来越旧，穿着却越来越合身了。来北京的时候，虽然很热，但小马仍然将这件夹克披着。白天热的时候，他便将它拿在手里。
冷梦朝着他们走去的时候，看着他们一人朝一头睡着的样子，便在心里也感到了一丝困乏。
赵冬山那熟睡的面容和呼呼的呼吸声真让冷梦佩服不已，也让路上三五个匆匆的行人，偶尔投来异样的目光。
在这样的环境中，他竟然也还能这样大摇大摆地睡去！
冷梦走到他们身前的时候，小马已转过身看见他了。
“你没有睡着？”
“没有。睡不着。”
小马接着又问道：“手续办完了？”
“差不多完了。”
“学费交了？”
“交了。不过，多交了五百多块钱。”
“为什么呢？不是说的全部只交六千五吗？”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带的七千三百多块只剩下一百多了。”
小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坐起身来，让冷梦去凳子上坐。小马说你都忙了一天了，在火车上又没休息，累死了。
冷梦没有坐下去。他们走到湖边，在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
夜色慢慢降临，湖边小路上有行人慢慢地离去，也有人兴致勃勃地到来。他们静静地坐着，假装不经意地看着过往的行人，在心里却感到好奇而新鲜。冷梦连日的困乏似乎又不见踪影了。湖面的颜色逐渐暗淡了下去，他们保持了短暂的沉默，在心里各自想着关于眼前的问题：赵冬山要明天才能报到，而小马报名的日期则根本就不知道。冷梦现在手里只剩了一百多块钱，如果将这钱拿去住宿，那之后的生活该怎么办？
赵冬山手里也自然没有多余钱，小马则更没有了。出发的时候家里分文没有，只得到了小舅舅买猪的那一千三百块钱。这一千三百块钱自然是连学费都差得很远，更不要说用来住宿了。
“狗日的，过来了都不说一声！”
冷梦与小马回过头，看见赵冬山仰躺着，头枕在那铁凳子边沿上，显然是刚睡醒了。
“名报了？”赵冬山接着问冷梦。
“报了。”
赵冬山尽量伸直了四肢伸了个懒腰。在他伸懒腰的时候，头险些从凳子边沿滑落地上，惹得冷梦和小马都笑了。
“走，我们吃饭去？”冷梦说。
冷梦这一说，小马与赵冬山也才突然想起，他们其实早就饥肠辘辘了。
“早就饿了。”赵冬山说着便站起身来，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带的三百块钱，除了车费，还有在火车上又买了些吃的，现在已只剩下一百多块了。想着中午在“老马”吃的那一小碗面也要十多块，这一百多块再去吃掉一些，那之后的生活怎么办呢？来的时候虽有七千块钱，但都全部打在了学校寄来的卡上，大部分都是当学费寄过去了的。
不过赵冬山是个处事坦然的人，大凡遇到困难，想到的总是“车到山前必有路”，况且小马和赵冬山自然也没有多余的钱。赵冬山手一挥，对二人说：“走，我们再去吃那个拉面。他妈的，那拉面味道还真他妈不错。”说着便迈开了脚步。
冷梦已站起来了，而小马仍然坐着。赵冬山说：“走啊？饿得走不动了？”
小马：“不是。我们……我们还是买方便面吃算了吧？”
冷梦：“吃啥方便面呢，我们去吃饭。”
赵冬山：“吃个＊＊＊＊＊的饭啊，哪有那么多屌钱啊？吃个拉面拉倒！”
“没得屌钱，但现在我不是有屌饭卡了嘛。”冷梦说完便笑了。
赵冬山也笑了，说道：“哦，对对对，可以在食堂里吃饭了。办饭卡了？”
“办了。里面还存了三百块钱呢。”
“饿，你说多交了五百多，其中有三百就是交在饭卡里了？”
“对。我还没细算这个账。”
当他们吃完饭出来的时候，天色早经黑了，校园里四处零星的街灯将校园照得有些模糊。林荫道上，教室入口，还有那此起彼伏的广场上，纷纷走着三三两两的行人。他们或急切地走过，或散漫地闲逛着。也常有新生在父母左右陪伴下，在崭新的校园里幸福着，雀跃着。不时还有些男男女女背着书包，骑着自行车在人群中穿梭。
这确实是个好地方，冷梦想。
这真他娘的是个好地方，赵冬山想。
其实小马也这样想了。小马看着这一切，想着这一世，又平空生出许多自卑来。他觉得自己虽然身处其中，但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仍然遥不可及。
他们各自想自己的心事，然后皆不约而同地到了北肯湖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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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节
五、北京印象
列车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列车广播的声音再次响起：
“各位旅客，经过近三十个小时的长途跋涉，我们的T88次列车很快就要到达我们的伟大首都——北京了。北京是我们的首都，是举世闻名的国际大都市，也是我们古老文明和现代文化结合的一个缩影。无论在这里学习、生活和工作，都希望您举止文明，行为大方，语言得体……”
这甜美的声音侃侃说来，冷梦感觉自己似乎就要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一个文明的国度了。这是冷梦一直梦寐以求的地方。冷梦与小马一样，自从知道“北肯大学”的名字之后，便立志要考到这里来。他们要到这里来施展自己的才华，来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们的行李包太大，所以他们仍然坐着。这三袋行李如果现在搬出，将会把整个过道也堵塞了。现在他们虽仍然坐着，但他们的心早飞出了窗外，他们早就跃跃欲试了。
张雪早从行李架上，挪下了她那精致的皮箱，与翠花紧挨着站在过道里，静静地等待着。冷梦在心里，一边憧憬着神圣的北京，一边又再次感到分别的痛苦了。翠花似乎是在不经意间，在张雪身后回过头看了一眼。她看见了冷梦，似乎欲言又止。这更让冷梦神魂颠倒。但一想到即将来临的分别，冷梦又怅然若失了。
“也许她回头要看的，是赵冬山而不是我。即使她要回头与人告别，那人也当是赵冬山，只有赵冬山和她才那么熟悉。”冷梦这样想着，突然又想起，他与她甚至连一句话也没说过。
然而这不经意的一回头，又让冷梦想到了绮云，想到了当初与绮的分别。
十里长亭，执手相送，这即便带着几许苦涉几多心伤，但那仍然充满了诗情画意，让人留连忘返。冷梦倒是很希望与绮云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分别，分别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景可以回忆。然而冷梦没有。冷梦甚至记不起，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见的最后一面。冷梦腼腆内向的性格，让他在那三年已经过去之后，仍然没有对绮云说出任何喜欢的话来，直到最近，直到现在。
冷梦一直没有主动去找过绮云。然而最后，他知道他们将要分开，将可能永远也不会再见的时候，冷梦在那晚的梦中，与绮云分开了。冷梦梦见的是故乡的那条河流，河流两岸的两座高山。冷梦梦见他与绮云分列两山的山腰，彼此招着手却怎么也下不了山，怎么也走不到一起。
到现在，三年又过去了。
时间是个让人痛苦的事情。冷梦想。
“都去吧，无所谓了。人与人难免分离，该去的总会去，该来的也还会来！”
“但来了又有何意义？一切都会消失，就像生命。当生命终于离开躯壳，所有的一切对我的意义就都烟消云散了！”
冷梦还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列车早穿过了一个涵洞，再缓缓行过了一段路程。冷梦听见了列车在铁轨之间跨越的嘎吱声。
列车在一瞬间便停住了脚步，车厢里的人群早排了一长队等候，然后长长的队伍开始缓缓向前移动了。车厢里渐渐宽敞起来，冷梦、赵冬山和小马才开始搬下他们重重行李，也跟在队伍的后面，缓缓向前移动了。
他们背着沉重的行李包，在走下车梯的那一瞬间，看着四周的景色玄幻迷人，感到一切都是如此陌生，一切又都是如此的新鲜。然而在此后冷梦的记忆里，那时脑海里最深的感觉，不是车站宽阔的长长站台，不是站台墙壁上大大的红色时钟，而是面前匆匆忙忙的人群，是脚下踏着的那块土地。这人群就像电影《我的美丽乡愁》里，广州那些匆忙奔走的人群一样，显得神秘而忧伤。这土地却与记忆里所见过的土地似乎都不一样了。
“这便是北京了吗？”
“我的脚已经踏上了北京的土地？”
他们似乎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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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誉版主 |
你是我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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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列车恋情
那是个灿烂的九月，盛夏还未过去，贵州的山野还在一片浓重的绿色中的时候，他们终于坐上了开往北京的列车。他们要从这西南边陲的小县城，去到北京，去到那花柳繁华地，温柔宝贵乡，去一展他们的壮志雄心了。
T88次列车整装待发，冷梦、赵冬山和小马却感不到片刻的宁静。他们每人有一个大大的行李袋，里面装着他们的全部用具，包括中学时用过的被子，仍然可以使用的衣服，还有那份珍贵的录取通知书。在家里的时候，这些东西被父母用装肥料的口袋拆散来裹着，又用绳子捆了一层又一层。现在，他们便带着他们这全部的依托，要去开创那将会属于他们的美好未来了。
座位的头顶是两排长长的行李架。像别人一样，他们分别将自己那个大大的行李包塞了进去，然后到座位上坐了下来。他们仨整齐地坐在那一排座位里，赵冬山靠窗，小马中间，冷梦在外。
赵冬山一坐下来，便注意到了坐在他们对面中间位子上的那位女孩。她用右手手掌支着下巴，懒散地倚在靠背上，随意地看着窗外的风景。窗外现在其实还没有风景，有的只是在站台上执手相送的情人。
他们坐下来的时候，冷梦也注意到了一个人。她在那手掌支着下巴的姑娘旁边，靠窗坐着。她穿着一件运动形夹克，蓝色的，一看便知那是中学时穿的校服，一看便知道，她是个来自农村的姑娘，一看便知道，她也与冷梦一样，是第一次出门远行，是第一次坐上火车。她那四处张望着，充满好奇的眼神便是证明。
冷梦几乎是在手足无措中坐下来的时候，在第一眼，便被她深深地吸引了。她那束着的浓密长发，那清纯秀丽的脸，那清澈明亮的眼睛让她看起来是那么一尘不染，那么天真无邪。她那打扮虽远谈不上花枝招展，那蓝色的运动形校服让她看起来甚至显得有些土气，但只要看一眼她那水波流转的眼睛，她那含苞欲放的青春，那因于年轻的生命活力便会显露无遗了。
她的神情和身段都酷似三年之前，冷梦在第一次走进教室时所见到的绮云。
只是冷梦能明显地感觉出，她那似乎故意深深隐藏在蓝色校服里的，若隐若现的胸脯。
绮云现在何处？她将会去哪里？她得到通知书了吗？冷梦一概不知。高考结束之后，冷梦便回到了老家，与父母和叔叔待在一起。他每天的任务便是与牛为伴。就连录取通知书和县里奖励的五千元钱，也是校长开着车亲自送去的。至于学校里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便一概不知，与他也似乎再无丝毫关系了。
冷梦心思飞快地转动着，却不敢去正视那蓝色的校服。他们仨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偶尔几乎同时斜着眼，去看一看行李架上的行李。他们似乎生怕他们那贵重的衣物，那珍贵的录取通知书在不经意间被人掠走。
他们偶尔又看看车厢的四周。车厢里坐满了人，大都和他们一样，显出激动，紧张甚至不安的神情。他们显然大都是第一次前往外地读书的学生，只是很多人都有父母相伴着。当然，他们偶尔也能看见，那像他们的父亲一样，衣着朴素，甚至衣衫不整的家长，虽然显出一种与生俱来的拘谨，却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骄傲。
挂在行李架上的液晶显示屏启动了，列车正式开始广播。播音员那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传来，更让冷梦在心里凭添许多感慨，也徒增几多豪情。车窗外，写着“贵阳”的站牌开始向后移动，冷梦便知道列车已经开动了。
“各位旅客，带着亲人与嘱托与期盼，我们的T88次列车缓缓地出发了……本次列车将途经五个省市，最后到达北京。北京是我们伟大祖国的首都，那里有着悠久的文化传统，有着灿烂的现代文明。那里的人民与我们一样，勤劳，善良，勇敢而富于生活的智慧……相信北京之行一定会给您带来许多异想不到的惊喜……”
这声音在冷梦耳朵里，是如此甜美迷人，如此真挚感人，如此准确生动。在他面前，一条宽阔的康庄大道似乎已开始呈现出来了。人生的精彩大幕也已徐徐展开，只要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得到，只要一睁眼就可以将它尽收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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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
冷梦仍清楚地记得，在离开开阳之前，那一个刻骨铭心的夜晚。
那时候他与赵冬山、小马住在一间小屋子里。这屋子是租来的。开阳这个远近闻名的中学，却没有一栋学生宿舍，全校四千多中学生全部租住在学校附近的居民家中。他读文科，赵冬山和小马读理科。
那时距高考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当紧张的复习如大战来临，完全左右了他们的学习、生活和思维的时候，冷梦却陷入了思念的痛苦之中。冷梦思念的是绮云，他们班上的一个女生。
冷梦说，那时候很多人都说绮云是他们班上的第一美女。
“但现在我觉得，她……只是显得清纯可爱而已。她常穿一条白裙子，很爱干净，大眼睛，但……但她没有胸……也就是说她的胸不大。那个时候，我看见胸大的女生，心里面会产生……产生想法……产生那种的想法。”冷梦一边比划着“那个”的动作，一边继续说道：“而不是喜欢。我喜欢的是……是绮云的那种样子……”
冷梦说，其实他对绮云的感情从高一便开始了。开学第一天，因为办理住宿的事耽搁，冷梦到达教室的时候，所有人都已到齐，这第一次全班集中的“见面会”已如箭在弦了。
冷梦来到教室的时候，仍然穿着从家里穿来的那双拖鞋。在经过三个小时的长途步行之后，左脚拖鞋最前端已经断开了一个口。冷梦在拖着拖鞋的时候便感到有些费力，有些别扭，他总要将那脚板斜斜地往前方作出用力的动作，似乎才能将拖鞋拖走。当然，在烈日下经过三下小时的长途步行后，在汗水和灰尘的共同袭击下，他的双脚都呈现出完全的黑色。
冷梦带着一丝紧张，一丝新奇，似乎也还有一种淡淡的自卑来到教室的时候，教室已只有第三排还剩下一个座位了。
冷梦看清了门楣上写着的班级名称，低着头走进教室，在那仅存的第三排的空位上坐了下去。冷梦刚坐下的时候其实已发现，在他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穿着一套白色连衣裙子的姑娘。她束着浓密的长发，面容清纯，眼睛清丽迷人。她静静地坐在那喧嚣的环境里，看着正在走上讲台的老师，显得如此执著，如此平静，如此一尘不染。
她就这样心无旁骛地期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切。
其实从那一瞬间开始，冷梦便喜欢上她了。但冷梦的喜欢只是停留在心里，他从来不可能有勇气去实现他的喜欢他的梦想。他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喜欢着她。三年都是这样。三年之中，冷梦最刻骨铭心的是，当他每每走进教室，要往那第三排的座位坐下去，要坐在她身旁的时候，便会感到紧张不安，感到内心狂跳不已。甚至直到后来，他们的位子被分开以后，当冷梦在校园里，在大街上遇到绮云时，他的心也会突突地几乎要跳出胸膛。
冷梦的感情和冷梦的身体平行地成长着，到高考临近的时候，他陷入痛苦的思念之中了。
那是个兴奋，漫长，而又孤独的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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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
那天黄昏时分，落日的余辉从山顶的云层中洒落下来，在满眼的油菜花映衬下，让整个世界都似乎沉浸在一种金黄色的梦里。我在这金黄色的梦中，漫步在小河边上，与冷梦狭路相逢了。
冷梦是一个人，这让我有些吃惊。冷梦眼里的神情与年前回来的时候大不相同，这也让我吃惊。冷梦一见我便叫出了我的名字，这更让我感到惊奇无比。
“未名？”
“哦……嗯……你……你干吗呢？”我显然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我……我找人。”
“找人？你……找谁呢？你爸爸？”
“不，爸爸在家里。他们都在家里。”
“赵冬山？”
“不，赵冬山……也在他们家里。”
“那，你找谁呢？”
“我找……小兰，你知道吗？”
“小兰？哪个小兰？你说的……是二福他们家的女儿？”
“不是……他妈妈是叫……叫黄……黄白琼。”
冷梦这一说更让我摸不着头脑。黄白琼？哦，是了，黄白琼的女儿小的时候似乎是叫小兰，但她在许多年前便去了浙江，听说早嫁在那边了。
“那个小兰？她已经不是小兰了，是‘大兰’了……哈哈。你找她干什么？”
“我想和她……那个，我我刚才想起和她……那个的时候，就想起以前的很多事情来……我好象又看见她好象……好象……死了。”
冷梦在说到“那个”的时候，便用双手配合着，比划着。冷梦双手拇指和食指两两相对，围成一个圆圈，然后将右手中指从下面往圈里插进去，比划着“那个”的动作。冷梦这样说着，这样比划着的时候，在他的眼睛里，我看不出任何做作，任何羞涩的神情来。我看着冷梦那认真的样子，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
这是儿时我们常有的动作，常用的表达方式。
我快乐的笑声也传染给了冷梦，冷梦也哈哈大笑了。冷梦的笑容显得更加幸福，更加灿烂无比。
“你和她……‘那个’了？你们是怎么样……‘那个’的？”我也比划着“那个”的动作，试探着问道。
“嗯。”冷梦肯定地回答说，“我下面不是有一个……一个红萝吗……”
“什么……什么红萝？”
“就是红色的萝……萝……是叫萝什么来着？当然也不是全红的，只是那最顶的……尖的部分非常红。”
“萝卜？红萝卜？”
“对！我下面不是有一个红萝吗，她下面不是有两瓣桃花吗……我记得我那天和她出去放牛的时候……我看见她……她……她的嘴巴，我下面的红萝就变得……变得很烫……还很痒痒，我就想将我的红萝在她那……那桃花中间擦擦……你说真奇怪了，为什么我们那下面……我的红萝和她那……那桃花都是红色的？像鲜血的颜色一样……”
冷梦的描述是如此单纯，如此天真无邪，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仍然省掉了“卜”，将“红萝卜”变成了“红萝”。
“我记得那时候，我们都还很小……不过，后来，她被她妈妈打了。我也被叔叔打了。”冷梦又补充说。
“那是以前，小的时候。如果是现在，叔叔就不会打你了。”
“哦？但我不知道小兰为什么不来放牛了？我每天都和爸爸出来放牛，但就是没碰到她……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死了？怎么会死了？你怎么知道？”
“我刚才好象看见了……但又好象不太明白，她是不是真的死了？”
“哈哈哈哈，你肯定是做梦了。不会的，她怎么会死呢。不过，你也碰不到她了，人家早就不在这儿了，早就嫁到浙江去了，不是死了……都出去很多年了。你不也已经出去很多年了吗？想想看？是不是？四年了吧？”
“四年……
“T88……
”北京……”
冷梦念叨着，缓缓地抬起头，似乎望向了遥远的地方。我顺着冷梦的视线向远处望去，那是河流尽处山顶上高远的天空，和河流两岸满眼的金黄色油菜花。良久，冷梦收回视线，然后看着我，开始给我叙述着他现在能够忆起的往事。
冷梦的叙述虽然断断续续，甚至模糊不清，但通过冷梦的叙述，我可以大概归纳出冷梦故事的轮廓。我于是想，我应该把冷梦的故事记录下来，等到整理成本，待到时机成熟的时候交给冷梦。通过这些残缺的片断，我相信冷梦能更进一步地回忆起他的过去。那些弥足珍贵的历史，对他来说不仅仅是一种备忘。对惨痛过去的惨痛回忆，往往会是对美好未来的美好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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