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 姐 进 城 周一下午,因忙于上报一个材料,我提前到医院办公室,刚打开电脑,手机响了,打开一看,陌生号码,于是挂掉。想到领导交待的任务,我不敢怠慢,噼哩啪啦敲起了健盘。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不情愿地接通。
“喂,娃他舅,我是小芬大姐,你在医院没有?”
是小芬大姐!哎,她又啥事啊,这么忙又来添什么乱啊。看到刚起头的材料我说:“有事吗?我没在医院,在乡下办事哩,要晚上才回来。”
“哦,娃他舅,没什么事,我和你姐哥来复查眼睛,顺便给你带了点自家种的花生。”
“我……我……”
小芬大姐是我乡下大伯的女儿,今年都五十一了,她没上过一天学,从小就跟着伯伯、伯娘做农活,让她脚下的五个兄弟上学读书,直到三十五岁才嫁到边远的南家寨,与一个憨厚的患有先天性白内障的四十岁的男人过着极其艰苦的日子。因为丈夫眼睛不好,她一个人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上山下田,屋里屋外,一方面要照顾丈夫,另一方面要带好两个孩子,让她本身就瘦小的身子更显憔悴。大姐虽然穷,但人正直,她自己埋头做做自己的事,不说别家闲话,和邻里相处得很好,到哪家去借米借粮人家也从不推口,她也定时给别人还上。我家是在很早以前就迁到县城居住的,当时只是听父母说起过小芬大姐,后来家里办了几次事,她来家里,送上两元三元的贺礼,顺便给我们姐弟稍些洋芋、苞谷之类的,家里人从不嫌弃,每次母亲都要收些衣物给她,她总是感激不尽。
去年初冬,县卫生局和县残联共同启动了贫困白内障复明手术,手术地点选在了我工作的县医院。小芬大姐在赶场时遇到了在乡下教书的妻子,妻子告诉她县医院在做白内障手术,叫她带姐夫去,并告诉了她我的电话号码,于是第二天她就带着丈夫来到县医院,我利用在医院的优势,带着她们插队很快作了检查,做了手术后,让姐夫提前痊愈出院回家了。
今天她又来电话,说实话不是我怕麻烦,我是怕她又来耽误我,因为领导交待的任务要紧,我只好谎说下乡办事才能安心下来做材料。
整个下午我都在惦记着小芬大姐的话,躲在办公室不敢出来,好不容易做完材料才埋头跑回了家。
第二天早晨,冬日的阳光照着略带晓雾的山城,我刚走到医院大门,就听见一声“幺舅,上班了?”。我定睛一看,小芬大姐和姐夫倦缩着身子站在门边,手里提着一个帆布包。
我走上前去:“小芬姐,复查下来怎么样,好了吗?”
“好了,你哥能看见东西了!”小芬大姐一脸的惊喜在她浅浅的皱纹间闪现。
“那就好,那就好,回去再好好保养一段时间。那你们怎么还没回去呢?还有什么事吗?”
“没事了,大姐给你带了点花生来,昨天你下乡了,我和你哥就在城里找了个旅社住下来,等今天你上班后交给你,我们就坐车回去。”说完大姐把帆布包递了给来,一股生花生的香味渗透出来。
我惭愧地接过布包,虽然才几斤花生,但我却感觉很重,那是大姐的一片情啊,为了亲自送到我手中,她和姐夫居然花了几十元才城里住了一夜。几十元,是她们一个月的收入啊。
大姐和姐夫走了,在他们非常陌生的小城里,象两颗小小花生米一样相互搀扶着,我双眼模糊着,心里空空的。
小城在阳光下沸腾了,我的心也被阳光照得暖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