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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心的对白》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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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坛管理员论坛元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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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发表于:2020/7/6 9:19: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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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的对白
  
  ——西弗
  1
  端午节这天下午,又下起了绵绵细雨。绵绵细雨中,我的长安车在县城丁字街一角,已守候了很久。是端午,这不会错,我座旁的那一大捆粽子叶便是证明。早上从南河的家里发车出来之时,爸爸告诉我,今天是端午节,要我买些粽子叶回来包粽子吃。我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到家里,只等客人坐满我的长安车,我便可以出发了。但到现在为止,车上仍空空如已,除了我再没有别人。
  我很着急,正当我着急的时候,我的前面倏然多了一辆长安车。这让我很生气,我的车都还没装满人,居然又有人挤进来了。它不像是被开过来的,倒像是突然之间从地上冒了出来。我没有看清它来自哪个方向,我的眼睛其实一直在看着前方,我不知道它怎么就站在我的前面了。我看见它的前面线路牌上写的字样和我是一个方向:南河。那个开车的家伙我知道!好几年了,我学会了开车,领了驾驶执照,爸爸便借钱给我买了这个车,并托熟人办了这个线路牌。这条线上的人我应当个个都是认识的,但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这个家伙,让我看着越来越陌生起来。
  其实现在我很生气,我想你们怎么这样不讲理,把车开在我的前面来抢我的时间,这不是明明在欺负我吗?但我也只能在心里愤愤不平而已,我是不敢骂出来的。我想男人都不是些好东西,爸爸就告诉我说要我让着他们。
  我看着前面这一辆红色的长安车,它的色泽和外观都是崭新的。我看着那鲜艳的红色,便想起了沈老师。沈老师不是也爱穿那件红色的短袖T恤衫吗?我一想着沈老师,他便真的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了。我看见他居然是站在丁字口中心的红灯下,他似乎正在向我招手。我很想跑过去,于是便伸出左手去扭动开门的按扭,但奇怪的是,车门怎么也打不开。我想门是从外面给反锁了。
  我正无计可施,便看见沈老师已从我右侧的门处上了车。他其实已坐在了我的右侧,这让我感到茫然,更让我感到吃惊。
  他仍然穿着那件红色的短袖T恤。T恤颜色鲜艳,色泽很好。但我仔细看过去,那色泽却顿时暗淡下来,因为它身上全是泥土。我想沈老师怎么会去沾了这一身泥土呢?
  我又悄悄地看见了他的脸,他的脸色也已暗淡无光,胡须胡乱地倒在脸上。
  他慢慢地向我转过脸,看着我,却一言不发。这让我感到很害怕,我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侧着身准备往后退,但车门紧锁,我退不出去,便放开了抓在方向盘上的手,在车门处缩成了一团。他伸过手来剥开了我的衣服,我居然却不怕了。然后我便发现我们并不在什么丁字街,我们的车已在开往南河的水泥路的树荫下飞奔。这水泥路被树荫遮蔽着,树荫上飞过一群群鸟儿,鸟儿发出滋滋的居居的声音,与嗡嗡的车鸣声相映成趣。前方树荫的上空,一只雄鹰正俯冲直下,向我们的方向直冲过来。越来越近了,它伸着锋利的爪子,直撞向了我们的长安车,就要撞在了我的身上。我惊恐不安,想要惊叫出声,但我却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它的爪子已经伸向了我的勃颈,我无法抵挡,我呐喊不出声音,我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将双手推出,睁开了眼睛。
  
  我不是在车上,是在沈老师的墓前。
  我躺在草坪上,满身的汉水已浸湿了我的衣裳,软化了我的头发,缕缕沾在脸上。
  我用手遮住眼睛,挡着刺眼的阳光。
  我斜眼看见了高成,他仍像我们来的时候,坐在我身旁,看着不远处蜿蜒的小马路。马路上种着树槐,槐树之上是蔚蓝的天空。高成的身影在我的视线中直耸入蓝天,这让他在这一瞬间显得高大无比。
  他说你醒了,他说你每年都会来吗?
  我眯着眼翘起身,将我带来的三十九束玫瑰插在沈老师的墓旁。
  九年了。
  九年来,每个端午节我都会带来三十九束鲜玫瑰,插在沈老师的墓旁。
  九年之前,沈老师死去之时,仅有三十九岁。人们都说三和九是数字中最大的数了。
  是了,三十九,这个数字是不会变的了。
  三十九。
  沈老师的生命在三十九时结束。
  我想象不出他在年轻时候是什么样子,因为没有瞧见过。我也想象不出他在三十九岁之后还会是什么样子,因为他的生命在三十九就结束了。我现在的大脑中,仍存储着他的样子,那个图片就这样存储在脑海之中,也许今生今世也不会忘记。比起只有十八岁的我来说,他并不年轻,但绝不是老。他喜欢打篮球,精力充沛。他正值壮年。他死于壮年,在壮年时死去了。在临死之前,他做了他想做的事情。
  他放弃了校长不做,和他的学生我,那个在学生时代因师生恋而臭名远扬的田秋花,开始谈情说爱。然后离婚,然后没有了工作,然后运输矿产,然后在欧县做了牛奶生意,然后又被我遗弃,然后勾引了朋友之妻然后被朋友用刀子捅死在大街上。这便是他的一生。这很有些虚构的味道,它总像是小说或电视剧里才会有的情节,怎么看也不真实。
  我的大脑里存储着他的相片,但只此一幅,也就是他壮年之时的样子。然后他便死了,在他还未来得及衰老之前。他的生命没有衰老,永远也不会衰老了。这也是永生之一种吗?
  他到了三十九,便不再衷老了。他获得了永生。
  这个简易的坟墓没有墓碑,这三十九束玫瑰在墓前已经奄奄一息。墓前不远处便是公路,我的长安车还摆在路边。道路两旁的槐树一直通向看不见的地方。槐树枝繁叶茂,长得嚣张,长长地迎风飞舞。墓后是一大片荒山,随地势的高低起伏长出稀疏的高低起伏的青草,青草丛中露出块块黑色的锈石头。
  看着槐树旁早已败落的坟墓,我在想,沈老师长眠其中已有九年。九年了,沈老师怎么样了?他会不会像埃及的金字塔里的古人一样,在这个封闭的世界里,变成了干尸?或者他在这九年中,早已在这黑色的棺木里肢解和风化,又风干成了一堆白骨?甚至那一堆白骨也因蚂蚁的蛀咬,然后变成了灰,然后连同棺材一起,早已不复存在了?
  九年了。
  九年之前的那个端午,沈老师死于非命。
  那个端午节,天气很好,端午水没有如期而来。那天黄昏时分的天气同样很好,夕阳肯定已经下去了。我现在开始觉得无聊,我在无意之中又将他比作了夕阳,这应该是很无聊的事情。
  
  那个黄昏临近的时候,夕阳落下去的时候,沈老师开始喝酒。当月儿开始升起的时候,沈老师开始往校园的方向赶去,然而,在走到校园的围墙外的时候,他便倒下了。
  早上是端午,这的确不会错了,我想我不是在做梦。
  这天我的车是第二班,七点四十发车。早上七点十分,我把车开到了停车场。前面那一班车已不仅装满了人,而且已超载。还未到七点二十发车的时间,我前面的车的马达已经响了。我的车却正在后面,空空如也。看着前面正在长安车门前拥挤的人群,我想,你们为什么要去挤那么挤的车,为什么就不来坐我的车呢,我的车上现在还没有人啊。想着想着,我突然便不想了,我看着那拥挤的人群里有一个人的影子,是沈老师,他今天看来是要去欧县。他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就是挤不上车。我突然之间竟有一种想法,或是一种冲动,那就是我希望他不要再在那里艰难地挤了,我希望他来坐我的车。我也搞不懂,怎么会有了这样的想法。一年多以来,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想法。我们分手以后,他多次找过我,甚至在路上多次拦我。后来他似乎也死了心了,有一次我的车跑得很慢,他在路边向我招手,并大声地对我说,我有事要回欧县,停车。但我并没有停车。后来我从来不让他坐我的车。
  现在我已搞不清,那时自己为什么会有了这样的想法,希望他坐到我的车上来。难道在潜意识里,我便知道他今天便会死去,所以动了恻隐之心?
  他在拼命推挤之时,仍然扭头向我这儿看了一眼,但却没有向我走来的意思。他回过头,双手拨开人群,消失在长安车里去了。
  第二天早上,我便听到了他死去的消息,但我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会是事实。我说你们都是骗我的,昨天我还见过他。但后来事实证明,这是真的,他死了。
  后来很多人都向我描述了他死去时的情景,所以虽然没有亲见,我对这个情景仍然了如指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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